３-夜晚
“我要去一趟帷塔伦。”
在思考了许久之后，伊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么突然？”鲁特问“你好像也没呆多久嘛？”
“我有些在意，如果回来的那个人真的是凯因斯特的嫡子，恐怕情况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而且……”她停顿了一下，垂下眼帘，片刻后又抬起，看着革命军的同伴：“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想要确认一下，那个‘伊森索斯’究竟是不是他。”
“也好……”鲁特点了点头“毕竟你是帝国骑士团长的女儿，去帷塔伦探听消息的话再好不过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说，我们会尽力帮助你。”
-1-
入夜，虽然一整天几乎都在睡觉，但雷萨还是会关闭照明，准时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刚走进卧室，就听见楼下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能是谁呢？要不干脆假装睡着了吧？雷萨这么想着，但敲门声愈发急促，让他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恼怒。
“啊……好了，我知道了！别再敲了！”银发的剑魂披着外套，满脸怨气的走下楼。
雷萨猛地拉开木门，眼前高大的身影让他还是条件反射的挥动手臂，如同挥剑那般。
“等一下，我不是敌人。”对方一把抓住雷萨的右腕。
雷萨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头红发和不加束缚的鬼手。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手臂上绘着暴戾搜捕团的标志，雷萨已经动真格了。
“你能不能换个时间再来？”雷萨扭动了一下手腕，将手抽了回来。他侧过身，让出一个空间“进来吧。”
他看着这个大块头几乎是挤进了屋内，然后沉重的坐在了沙发上，原本就谈不上结实的木质框架发出一阵吱嘎声。
“别指望我有所谓的待客之道，”雷萨说“我没那种习惯。说吧，天空之城都还没现身呢！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并不是和使徒相关的事情，”那个大块头说“就当做是个普通的委托吧！不过情况有些复杂，我们不便出面。”
-2-
在忍受够了贵族间那种虚伪到发麻的客套之后，沉黯十分善解人意的暗示自己的弟弟放伊森索斯先去休息。
“啊，抱歉，光顾着自己说话了，”霍德尔——那个那个年轻的贵族——微笑着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格拉伦，为伊森索斯先生准备客房，明天一早就去请圣堂的天启者过来一趟。”
天启者……？
伊森索斯在自己所剩不多的记忆里搜刮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貌似是给予圣职者教团里那些得到神圣之光洗礼，神力与之同行的圣骑士的名号。不由得暗暗感慨贵族果然是大手笔。如果真是找了那种身份的人来的话，那么自己的伤也许能尽快好起来，没准儿这趟任务不算太亏？
客房内陈设十分考究，精致但不花哨。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些极尽奢侈之能的小细节，无一不在彰显着凯因斯特家族的地位与财力。
客房的浴室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还有干净的衣物，伊森索斯把太刀放在随时能够着的地方，用热毛巾擦拭着没有受伤的部分。
在尽量清洗过后，他换上了为自己准备好的宽松衣物，走到床边仰面躺下。也许是太累了，伊森索斯很快就睡着。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说是梦境其实不太准确，那更像是无意间回想起的记忆片段。
梦中的自己还很小，还没有一把巨剑的高度。
自己一个人不断的向前走，周围全都是看不清楚的东西，影影绰绰，像是在引导，又像是在旁观。但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在向前走着。
在那些东西的指引下，自己来到了一扇门面前。
十分巨大而古老的门，看不出是哪里的建筑风格。门上横着数道锁链，链条上贴着符咒。当自己朝着那扇门伸出手的时候，一个充满怒火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起：“你是什么人？”
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就像是从烟雾之中流出的影子。自己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足以让自己四肢麻木的阴冷气息，就好像能把所有象征着生命的温暖夺走一般。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快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紧接着，他醒了，眼前是吊挂着棉纱的床顶。
……
伊森索斯盯着床顶，片刻后，脑子才像是解冻了一样，开始运作。
那是梦境，是自己曾经的记忆。
他抬起左臂，已经暗红发黑的鬼手上是尚未解除的鬼印，那是用于协助自己利用鬼神力量的东西，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刻上的了……在黑暗之中，鬼印发着黄色微光，黯淡到了光是从鬼手上溢出的鬼神之气就足以将其遮盖。
如果那是梦境，那么此刻，自己的手，所触碰到的阴寒又是什么？
-3-
艾尔文防线。
“呵——”驿站的管理员打着呵欠打开了门，自从这里被冒险家当成了踏上冒险之路的第一站后，驿站的客人就一直有增无减。忙碌了整整一天，现在应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但急促的敲门声却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关门了，有事明天再……”
他僵在了原地，多年与冒险家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太对劲。
看起来他好像和那些造访这里的菜鸟们没什么区别，虽然是个鬼剑士，但在这个不讲道理的时代，鬼剑士并不算罕见。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双眼，尽管月光从身后照射而来，但那双浅褐色的双眼却像是野兽那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对方递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灰色小袋子，他接过袋子，好奇地打开。里面成色绝佳的金币和混杂其中的各色宝石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租一匹马，去帝国的切斯特小镇。”
别说是租马了，就算是要自己亲自赶车也没问题！看来这位大人确实是有急事。他捧着手中的袋子，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又不由得产生怀疑，袋子里的东西至少有上千枚金币了，这笔钱去买一匹马都绰绰有余，但为什么仅仅只是租借？
“觉得是假的就算了，我很忙。”似乎觉察到了对方的迟疑，那个鬼剑士出示了自己冒险团团长的身份证明和自由通行于公国和帝国的通行证，催促道“能不能别杵在这浪费时间？！”
“啊？！当然，当然，抱歉……”他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巨款收了起来，又看了一眼通行证，上面盖着公国女王和帝国皇帝的印章，显然不是普通冒险家能弄到手的东西。“但……但是您会骑马吗？这笔钱甚至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马夫，只是租马的话，有点……”
……
大部分冒险家都不会骑马，光是爬到马背上都得费不少功夫。这种事情算是个通识了。
“不会！”鬼剑士回答道，语气之果断甚至让驿站的管理员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那您这是……”管理员咽了口唾沫，他不太敢招惹这些鬼剑士，尽管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卡赞综合症，但带着鬼手的人多少都有些不正常，相传他们能够看见鬼魂！
“这种时候找不到车夫，只能自己上了。所以能不能快点？”
看来他还知道这个点人都睡了。管理员心想。“我可以帮您找一位，他是个帝国人，以前给贵族赶过车，后来那个贵族——”
“行了，牛头巨兽赶车我也认了，”鬼剑士抬起一只手打断道“能不能快点，我在赶时间！”
就这样，半小时后，艾尔文防线的北部出口，一辆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准备出发。
“路上可能会出现一些麻烦，”上车后，雷萨单手反握住短剑的剑柄“你只管往前走就够了。”
“当然，先生。”车夫点了点头，虽然被临时叫了起来，但似乎从管理员那边拿到了一笔数额不错的定金，他看起来并没有不开心。“切斯特小镇我熟，我就住在那边附近的村子里。”
马车向北而行，期间，雷萨没有呆在车厢内，而是留在外面，就像是随时准备跳上车顶那样。
在他们离开公国国境的瞬间，一些无法分辨的嘶叫隐约传来。雷萨攀住马车的边缘，翻身跳上车顶，剑气凝聚而成的利刃出现在四周。“继续前进。”
车夫没敢问话，只是挥着鞭，不要命似得往前赶。
在灰色沙漠清冷的月光下，扭曲的异物从沙地深处窜出，就好像是埋伏已久那样，冲向马车。在他们尖锐的利爪碰到马车之前，就像是碰到了热刀的黄油那样，一分为二。一时间，周围充斥着腥臭刺鼻的气味和血肉撕裂时的闷响。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车夫嗅着那股冲得人脑仁疼的气味，余光能看见有些东西几乎要赶上马的速度了，那些东西扭过头，朝着自己发出恐怖的吼叫，但下一瞬间就身前向下一陷，被迅速丢在了后面。
车顶也传来了恐怖的嚎叫声，但没响一会儿就戛然而止，紧接着被丢了下来。用铁片加固过的轮子从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碾了过去。
一道黑色的影子直接扑向自己的面门，但立刻被一道带着虹彩的光击飞。
愚蠢，太愚蠢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接下了这单生意。报酬在高有什么用？命丢了就什么都不剩下！
不知持续了多久，雷萨才从车顶上回到了下面。车夫知道，危险暂时过去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雷萨反手打开车门，向后一缩，滑进了车厢里，从放在车里的行囊中扯出一块布，擦拭着染上怪物血液的短剑。
“不……不用，很快就到切斯特小镇了。很快……”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恢复到正常行驶。车夫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进入帝国的领土，沿着商道进入切斯特小镇。此时的天已经蒙蒙亮，原本清冷的矿山小镇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军队，圣职者也混杂其中。
“停下，”负责执勤的帝国士兵拦下了马车“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
雷萨从车厢里有些费劲地挪了出来，跳下马车，将自己的通行证和身份证明递给卫兵：“我是被叫过来帮忙的，那个是我雇来的车夫，回去的时候还得靠他。”
士兵检查了一下他的通行证，然和和同伴说了几句话，接着，和他说话的士兵转身跑向后方。“请稍等片刻。”
不多时，一个扛着战戟，穿着灰蓝色长外套，身披重甲的人从士兵身后走了过来。士兵将雷萨的身份证明和通行证递给他，在粗略扫了一眼后，他将东西还给雷萨：“既然能得到陛下亲自签发的通行证，想必你应该不会拖后腿吧？我叫雷塔斯，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得看你怎么定义‘拖后腿’了……”雷萨将证明收好，看着对方。“如果情况不急的话，先让我喘口气……名字？叫我‘雷萨’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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