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Saint

掏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画来做头像,可惜当年画的时候分辨率设置太低了*悲*

EP-03.契约

  也许是太累了,在结束了通讯之后,他就近找了一家旅店。

  躺在旅店柔软的床铺上安然入眠,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的自己尚未拥有鬼手,和同龄人没什么区别。整天和领主家的孩子混在一起,在坎特温的大街上肆意妄为。那时的自己像极了那个银发的剑魂——无所畏惧,对一切感兴趣的事情充满好奇,而且总是在笑。

  不,也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吧!

  自己从小就能看见那些被称为鬼魂的阴影。

  它们无处不在,当自己伸出手时,就像是穿过了冰凉的雾气。

  自己也同其他人说起过,自己看见的这些朦胧影子,但没有一个人将这当成一回事。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依稀记得那是十分重要的庆典,应邀而来的冒险者汇聚在坎特温,以分组对抗的形式纪念过去发生在这里的战斗。

  自己和那些胆大包天的孩子们一起偷偷离开观众席,溜进了不该去的地方——那曾是古代战场的一部分,相传佩鲁斯最后的忠臣殒命于此。

  毫无疑问,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遭到了游荡在此的鬼神的戏耍,得到了应有的教训。他们大多在庆典的最后被发现昏倒在路旁,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只有一人除外。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目的,只是不断向前走着。那些从小就能看见的阴影火焰一般的在周围摇曳,像是在指引,又像是在旁观。

  自己只是毫无恐惧的向前走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肢体的尖端开始,每前进一步,触觉就减弱一分。在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一扇古朴巨大的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横着数道锁链,链条上贴着看不懂的符咒。

  伸出左手,想要将门推开。

  没有这么做的缘由,只是在意识到了之前,身体就自己行动了。

  就在即将触碰到大门的瞬间,浑身一轻,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直接丢了出来,一个披着盔甲,高大的人影挡在了自己和那扇门之间。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人影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在脑海里直接响起的那样,震得自己一阵眩晕。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声音听起来并不愤怒,只是十分的惊讶……不,或许还是有些生气吧!自己这样的小孩子,竟然就这么走到了禁忌的领域。

  “快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随着这声呵斥,误入歧途的孩子这才清醒了过来,迟来的恐惧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升腾而起。他慌乱的四下张望,接着转身向外奔逃。

  那些本在一侧旁观的影子躁动着,如同拥有了实体那样揪扯着他的衣角,妨碍着他前进。这使得他心中的恐惧更甚。

  手脚的知觉依然在被无情地剥离着,周围也如同停滞了那样,灰蒙蒙一片。到了最后,他甚至无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向前跑,还是停在了原地。

  ……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通过几乎微不可知的残余触觉发现到自己倒在了地上。无助所带来的恐惧和疲惫折磨着濒临崩溃的神经……也许是害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的反弹吧,渐渐的,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又好像没那么恐怖。

  就像是在家中一样——拉上厚厚的窗帘,熄灭屋内的灯——也像这一样黑。

  他甚至在这一片阴冷的黑暗之中感到了一丝倦意。

  最后,在逐渐朦胧的视野之中,是那个披着盔甲的高大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身形清晰得犹如实像。

  某个声音出现了。

  在低语着让自己交出灵魂,交出肉体。

  但那样自己还剩下什么呢?是什么都没剩下了呀!

  低语持续着,而自己则是一点点站了起来。

  凝视着不可见之物。

  那个穿着盔甲的身影只是一个见证者。

  (……奉上灵魂……多么无趣的筹码,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灵魂了吧?)

  无形的手拉扯着自己,像锁链一样将自己束缚在原地。但视线并未动摇。

  (你可以走下去,你拥有走下去的天赋。)

  另一个声音说着,并非辩护,只是在陈述某件事情。

  而记忆,在这里开始变得混乱了。

  不记得是谁说了话,不记得有多少个声音。

  他们在询问,自己在作答。

  走上这条路,寻求更为强大的力量。

  既非为了拯救,也非为了毁灭。只是自己可以这么做。

  仅此而已。


  

等人们找到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据说,他倒在了古战场的中心。可过去的一天内,众人无数次踏过这片土地,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而在醒过来之后,这孩子也像是变了个人,总是直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一言不发,喜欢将手藏在口袋里。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仆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孩子的父亲。

  当晚,在家庭聚餐之中,父亲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盯着自己最年幼的孩子。

  “把手拿出来。”

  他就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害怕自己的父亲,在那种严肃的注视之下,他没有反抗命令的勇气,只能乖乖照做了。

  双手没有什么问题,皮肤光洁,看起来和一般贵族家的孩子没有区别。

  只是左手的指尖隐约透着极淡的黑色,就像是采摘了浆果之后,被果汁染上的那样。

  结果,就是自己莫名的挨了一顿骂之后,被管家带去重新洗了一遍手,最后在奇怪的氛围之中结束了晚餐。

  一切如常,那些曾一同在庆典上昏倒的孩子们渐渐恢复过来,他们大多还是和过去那样四处惹是生非,但对于古战场却多了几分敬意。他不想被当成异类,就算是感到有些厌倦,但还是与他们一起调皮捣蛋——只是话少了很多。

  不是因为变得沉默寡言,而是不知道该听谁说话。

  那些原本只能看得见轮廓的阴影,现在,自己已经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微弱,但难以忽视。那些声音有的是杂乱无章的短句和词汇,有的是一段连贯的话。它们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互相之间争吵不休。

  最终在某一天,在这些嘈杂的絮语之中,他听见了无比清晰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活着的人在对自己说话一样。

  “嗯……有趣。”

  声音的主人距离自己不远,周身被黑色的鬼气遮蔽着。再强烈的阳光好像也无法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森然。

  那个人和自己见过的亡魂很像,但却有着一种奇怪的真实感。

  “继续向前走吧,”那人向前踏了一步,低头看着自己“你时日无多……”

  玩伴们远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在自己回头答应的下一刻,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左手的颜色变化开始越来越明显,甚至逐渐向上蔓延。但父亲身为一名男爵,也是帝国的骑士团长,他极少有时间在家中;母亲对自己放任自流,只要自己开心,怎么样都可以;姐姐虽然并不讨厌自己,但她在进入剑术学院之后,便搬去了帷塔伦的别墅;而那些仆人,又怎么有资格干涉自己的事情呢?

  在这样一个毫无管束的情况下,一度踏入过禁忌之地的男孩就这么继续和过去那样,毫无变化。左手的颜色发生了改变,就戴上手套,手臂变形了,就穿着宽大的衣物。美名其曰“在同龄人之间很流行”。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一直以来的玩伴逐渐变少了。通过领主家的孩子,他知道了其他人已经戴上了“奇怪的铁环和锁链”,并开始了鬼剑术的修行。

  当然,身为帝国贵族的子嗣,他们在记事起就已经开始学习怎么拿剑了,但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暇出门玩闹。

  “我是不会戴上那玩意的!”自己还记得在当时,午后的阳光下,领主家的小儿子就那样自信满满地说着。而在两年后坎特温内城区的鬼剑士道场,他与自己尴尬地相视一笑,就像是被人看见了不愿意被发现的黑历史。


 

  就算无人管束,自己也一直将左手藏的不错,但在父亲休假回家之后,还是被发现了。

  先是母亲挨了骂,然后是仆人们受罚。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这么生气,无论过去多久,自己都能回忆起那种压抑着可怖愤怒的眼神。

  自己不得不戴上了玩伴口中的“铁环和锁链”,开始没日没夜的剑术学习。

  父亲为自己请了个不错的家教,一个在帝国境内都小有名气的剑魂。

  在他的教导下,自己的剑术进步很快。父亲那张阴沉的脸上也渐渐地会浮现出少有的笑意。

  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在戴上鬼神缚的那一天起,自己就不断地寻找着将它打开的方法。

  最终,在十三岁那年,父亲授意自己的剑术老师带着自己去坎特温内城区的鬼剑道场参加资格考试。

  内容很简单,将参加者分为两组,进行切磋,然后由其余具备审核资格的指导者来决定是否通过测试。

  这是力量对等的测试——本应如此。

  当自己趁着午休时间溜到了道场的洗手间,并且成功地将锁链卸下来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在卸除封印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对于一度习惯的鬼神低语是从未有过的怀念,就好像自己听到的世界就应当如此。

  当天的测试,他没有参加。

  缺少鬼印的辅助,他所驱使的鬼神之力狂暴而不受控制——尽管他本身没受到直接影响,但如此强大的鬼神之气也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有人试图闯进来,但被寒冰阻挡在外;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似乎是担心自己失去意识。

  但自己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打开了封印,你为什么要寻求这股力量?”

  有人询问自己这个问题,那是个十分眼熟的人。

  “当然,是因为我可以这么做。”

  因为可以这么做,所以就去做了。

  凭着一时兴起踏上了这条道路,如同奔驰的骏马那样毫不停歇地前进。甚至引起了远在帷塔伦的皇帝的注意。他在一次决斗比赛为自己准备一席之地,当最后的对手倒在剑下时,帝国的皇帝当着诸多贵族观众的面,赐予了一个年仅十五的少年“弑魂”之名。

  并不觉得兴奋,那不过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自己一定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对。

  因为付出过代价,所以才能从那个地方回来。因为付出过代价,所以才能如同手足一般驱使着鬼神的力量。

  可代价究竟是什么?

  自己忘了,也没人知道。

  只是在后来,曾反对自己称为鬼泣的人,渐渐没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传言。

  自己从未在意过那种传言,直到儿时的玩伴对自己提起了这件事,自己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些人没了声音。


  “传言说,我受到了‘神官吉格’的眷顾,所以才能拥有这种力量。我在听了之后,只觉得有些可笑,对他们说:‘不要讲这些没用的话!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依靠自己的选择!’但,一定是有所代价的吧,毕竟,等价交换才是最正常的。”

  在过去初次相遇时,自己几乎毫无理由地信任那个与自己形貌一致的剑魂,如同老友一般讲述各自的往事。


  自己一定付出了代价。

  但那代价究竟……

  直到此时,他才从残渣一般的记忆之中,回想起了那个声音,就像是残酷的玩笑一般。

  “你会得到强大的力量,但你救不了人,救不了任何人,也挽回不了任何事……你只能看着它们从手中如水般流走;你会得到珍惜的一切,但最终它们都不会属于你…………”

  无法辨别究竟是谁,无法想起对方的形态,印刻在脑海之中的只有森然的鬼气。

  “如此,契约完成。”

  对,这是自己付出的代价。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想要拯救的人,也没有需要挽回的事,没有明确的珍视之物,因为它们总是唾手可得。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何等愚蠢,只是因为想要活着离开才定下这种过分的契约,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个见证者,那个旁观者。他见证过无数渴求着力量的人闯入这个领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换得了短暂的力量;也见证过凭借自身的实力,得到认同后获得了强大的力量的人在此交换了契约。

但没有谁会像他那般,仅仅选择前进一途。



  夜晚,随着月光被云层遮蔽,一阵阴冷的鬼神之气开始在房间内蔓延。

  伊森索斯睁开双眼,翻身下床。在窗子的另一侧,树着一面镀银的穿衣镜,原本已经用厚重的布料盖住了,但不知什么时候遮挡着它的布滑落在了地上。

  他走向那面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

  银色的头发,苍白的面容,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讥讽和傲慢。

  “你有话要说。”伊森索斯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镜子中的人形身体前倾,竟然从中走了出来。

  “这种拙劣的玩笑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啊……”伊森索斯对此不为所动,感受着鬼神之躯穿过身体时带来的那股由内而外的阴冷。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伊森索斯没有回头,就算不回头,他也能感觉到那股阴寒的鬼气停驻在自己身后。

  “就是问问……”那声音笑了起来,似乎有些愉快。“你忘记了很多事情。”

  “如果只是来闲聊的话,我要休息了。”

  那声音似乎笑的更开心了,但伊森索斯没法听出这到底是不是他真的想笑。

  “你打算在原地停下多久?”那声音问道“为什么要停下了脚步,任由宝贵的天赋和经验四散溢出?”

  伊森索斯没说话。

  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只剩下了前进一途。

  不能停下,也无法停下。

  那是契约的一部分,自己只能继续向前。

  “继续向前走吧!你用契约换到的可不仅仅只是力量,”那声音如同失去了实体那样,带着空洞的回音,渐渐消散“不断前进,直至触及边界——”

  然后戴冠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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